触乐夜话：当李鬼有了路径依赖

触乐夜话，每天胡侃和游戏有关的屁事、鬼事、新鲜事。

“文明观猴”（图/小罗）

如果你对国内游戏行业还保持着一点关注，那么上个星期举行的中国游戏产业年会和中国电竞产业年会你应该还有一点印象。这两个年会上分别公布了《2022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和《2022年中国电子竞技产业报告》，从数据来看，国内游戏和电竞行业去年都过得不太好，各项收入超过10%的下降比例让“行业寒冬”这个词越发生动形象起来。

《2022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显示，2022年中国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2658.84亿元人民币，同比下降10.33%

在这样的背景下，从业者们在年会上的发言听起来就显得更加谨慎。很多人提到了游戏和技术的关系，还有人提到了传统文化和跨界发展，等等。虽然也有点老生常谈之嫌，但平心而论，这些都是比较安全，而且的确看得到发展前景——这不是在说怪话，不论我们平时多么频繁地把“游戏先得好玩再考虑别的”挂在嘴边上，但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成一种叛逆心理：这些年来国内既好玩又能让人品出点文化味的游戏少得连“凤毛麟角”都算不上，偶有零星一两个，也难以为继。假如国产游戏里真的有个像《对马岛之魂》那样的作品，游戏行业上上下下都要乐开花。

国内游戏行业里也很久没有出过爆款了。同样都是火，和“现象级”比起来，“爆款”这个词总给人一种偏负面的印象——“现象级”自带一股引领下一个时代风潮的味道（当然也有可能失败），“爆款”则有种昙花一现、捞一把就走的感觉。但不论如何，有爆款总比没有好。掐着手指算算，在“吃鸡”之后，能称得上同样级别的爆款玩法和爆款游戏在国内发行的游戏中也几乎是个空白。有些厂商在几个方向上投入了一些，但出于版号或是其他原因，目前看起来效果“仍需观望”。当然，谈起爆款话题，最避不开的要素无疑是偶然和难以复制，《旅行青蛙》火起来之前，放置类游戏在厂商和玩家心目中的优先级都不高。火了之后，跟风出现的游戏们大多也以蹭热度山寨为主。而在它热度降低之后，一时间大量涌现的“旅行××”也都很快销声匿迹。

还有一些爆款诞生于路径依赖。2月14日的游戏产业年会上，北京简游科技的创始人分享了《羊了个羊》的制作过程和成功经验——这款2022年下半年上线微信小游戏平台的游戏，如今营收已经破亿，而开发成本仅有50万元，从数字上看，堪称以小搏大的经典案例，难怪像产业年会这样的正式场合，也要作为正面例子分享一番。

但这样一个“正面例子”，看在很大一部分从业者和玩家眼里也许很尴尬。因为从《羊了个羊》问世开始，就一直有人指出它与2020年上线的一款三消游戏《3 Tiles》的相似。后来，有媒体就《羊了个羊》一事询问《3 Tiles》开发商，对方表示“其他公司抄袭我们的游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3 Tiles》在三消休闲游戏里算是比较不错的，美术风格也很吸引人

所以，看北京简游创始人的发言时，我一直在等他会不会提到《3 Tiles》，对《3 Tiles》有什么评价；看之后的新闻报道，也想看有没有人提这个事儿。但最后，好像都没人提。当然，创始人在公开分享中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完全取决于他自己。《羊了个羊》与《3 Tiles》的相似程度在如今的环境下也基本不会被简单地判定为抄袭，毕竟单纯的游戏玩法不受法律保护，美术素材、UI又是相对容易自创的部分。

这位创始人在发言中提到，他在2021年离开了上一家公司自主创业。在前公司，他曾经打造出微信小游戏首款月流水破亿的产品《海盗来了》。

这个名字让我感到有些熟悉。后来，我找到了2018年微信的一次分享活动，《海盗来了》作为微信小游戏板块的明星产品出现，月流水超过1亿的数据十分吸引人。

但同样，在作为正面典型登上微信分享活动之前，也有了解休闲游戏的玩家指出《海盗来了》与《Pirate Kings》的相似性——除了美术素材之外，两款游戏在题材、玩法、UI上都大同小异。只不过《Pirate Kings》是2013年的游戏，《海盗来了》最早上线于2016年。

有意思的是，《海盗来了》在微信小游戏里爆火之后，有一款同样脱胎于《Pirate Kings》玩法的游戏《猪来了》（2015年上线）的开发商起诉《海盗来了》开发商不正当竞争。根据原告一方的说法，《海盗来了》大量使用了与《猪来了》近似的文字、玩法、游戏整体画面等等，侵犯了著作权，同时构成不正当竞争——当然，站在玩家立场上，这看起来像是两个李鬼互相拳打脚踢，而李逵可能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左：《海盗来了》；右：《猪来了》

《Pirate Kings》

身为游戏媒体从业者，我其实对“一家走红，八方致敬”的现象相当宽容。国内外游戏行业虽然结构不同，但金字塔中层、中下层乃至底层的厂商总是存在的，它们能活着，也算是游戏行业生态正常的一种佐证。

然而爆款游戏，以及将爆款游戏作为成功案例宣讲的情形是不太一样的。现象级也好，爆款也罢，我们期待的总是一些新东西、新体验，带动跟风者添砖加瓦，成为一个新的类型——众多“××like”游戏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而不是当李鬼当出路径依赖，给行业和玩家都带来恶劣的影响。说白了，玩家对某一类或某几类游戏的刻板印象，很多都源自一些李鬼厂商和李鬼游戏，李鬼厂商和李鬼游戏被当作正面例子宣传，无疑又加深了这种刻板印象。

这或许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国内游戏行业等待下一个爆款确实太久了。都说2023年是行业回暖的一年——假如真的能够回暖，我们能期待一些真正的好游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