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媒体人怎样防止犯贱？

　　◎夏佑至 媒体从业者

　　◎夏佑至 媒体从业者

　　“7·23”事故之后，有个团购网站发起促销抽奖，为了证明奖品丰盛吸引人，打出这样两句广告语：至于你要不要，反正我要定了！每次听到这支广告，我都犯恶心，觉得智力和情感受到了羞辱。那种感觉像是被强行关进了猪圈，有人宣布你要和一群猪共度余生。这样说可能对猪有点不公平：它们的形象固然不洁，并且智力低下，但不会故意以没心肝的行为冒犯人。

　　我们生活在如此野蛮的商业氛围当中，以至于商家会因为一个冒犯人的想法沾沾自喜。其实，冒犯人算不上什么创意，用北方话说，这是找抽，南方人也觉得他们是犯贱，智商正常的人类会不由自主地在智力上歧视这种行为。Businessisbusiness，纯粹从商业利益的角度考虑，商业机构更应该谨慎地处理那些敏感的话题。比如团购网站要借用铁道部前发言人的话，或者时尚杂志要推出郭美美做时尚红人，就应该考虑这样做的商业风险，而不是等到客户撤单了再来哭鼻子。

　　我这样说，当然默认时尚杂志是商业机构，而不是严肃的媒体。媒体也是商业机构，但首要的职责是提供事实，因此要把报道和广告隔离开来。中国的时尚杂志有媒体的外形，但绝大多数时尚杂志不在广告和事实之间做起码的区分，还大量刊登软文，专门混淆广告和事实的区别。这绝不是严肃媒体应该有的作为。

　　如果把时尚杂志看作是单纯的商业机构，事情要单纯得多。《嘉人》对郭美美的采访，纯粹是一次失败的商业冒险。他们失败不是因为他们采访了郭美美，而是因为推出的产品太平庸，还粗鲁地冒犯了用户，作为商业机构来说，这种行为可以说是轻度犯贱，因此受到读者的抵制，原也在意料之中。至于有个网友说，当期《嘉人》应该回收销毁，我觉得态度失当。不管在什么时候，禁书烧书都是一种野蛮行径，必须立场鲜明地反对。

　　在对待广告客户和读者的问题上，商业机构和媒体很大的不同。商业机构考虑得最多的是产销对路，售后服务要好。但媒体，尤其是严肃的媒体，首先要忠于事实。有人买报纸是为了寻找感官上的愉快，如果报纸上说我国形势一片大好，美国人民超级嫉妒我们的美好生活，他就感到很解气，这种快乐的感觉可以帮助他克服现实生活中的挫败感。这本来也没什么不好，但解气之余，有些读者还不满足，看到别的报纸有不同观点，就骂骂咧咧。严肃的媒体绝不能因此就改变自己的立场，通过扭曲事实，去迎合这部分读者的需要。

　　媒体的职业属性和商业目标之间有一种内在的紧张，严肃媒体的报道经常冒犯广告客户甚至读者，往往短期内导致商业上的损失。但从长远看，忠于事实，才是媒体的最大利益所在。

　　但严肃的媒体并不能必然免于犯贱。郭美美想进入演艺圈，邀请媒体来报道自己，这事唯一的价值在于可以继续追踪红十字会。但媒体花了很大的版面，刊登她对“说到娱乐圈，你怎么看待这个圈子”之类问题的回答，可谓莫名其妙。这种做法很庸俗，看不出和有些无聊的商业机构的手法有何不同。对媒体的公信力，实在是一种损害。

　　犯贱当然是一个人或机构与生俱来和不可剥夺的权利，但这不是说犯贱就是对的，也不是说犯贱就是必然的。我觉得，不管是普通的商业机构，还是媒体，都应该有职业上的自尊心。这种自尊心虽然不能保证成功，至少能防止我们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