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已经来了 中国电商二十年

梁春晓　阿里巴巴集团高级研究员、副总裁，中国信息经济学会电子商务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撰有《网商赢天下：阿里巴巴的商业新视界》、《搜索革命》、《电子商务―――从理念到行动》等著作。南都摄影记者邹卫中国从1994年开始接入互联网，2014年时全国都在纪念中国互联网二十年

梁春晓　阿里巴巴集团高级研究员、副总裁，中国信息经济学会电子商务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撰有《网商赢天下：阿里巴巴的商业新视界》、《搜索革命》、《电子商务―――从理念到行动》等著作。南都摄影记者邹卫

中国从1994年开始接入互联网，2014年时全国都在纪念中国互联网二十年。但在1995年，全国在不同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将互联网用于商业活动的最初步的尝试，比如说当时在北方，像国家计委启动了一个中国商品订货系统项目，那个时候建立了一个基于互联网全国性的网络交易体系。在南方，当时马云在杭州创办了中国黄页，也是试图通过互联网，将中国企业向全世界做一个介绍。还有很多其他零零星星的将互联网用于商业的最早尝试。1995年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国电子商务开始萌芽的时刻，从那个时候到今天，已经走过了整整二十年时间。

这二十年走过来，我们发现到了前年、去年，已经开始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一两年有两句话很突出，一个是“天变了”，不能再用过去的认知来认识这个新的世界，第二句话是“台风来了”，小米雷军经常说台风来了，台风来了你就要想方设法靠近台风口、接近台风口，哪怕你是一头猪都能够被吹到天上去。

网商的出现诞生了新人类

我们谈跨境电子商务，以前我们都是说集装箱，但是现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消费者也可以直接通过互联网进行跨国交易，我们看到跨境的B2C(企业对终端消费者)电子商务就是这么发展出来的。网商已经开始分层了，新网商开始崛起，四年前第一批开始接触网商的，很多都是有一定商业基础、有一定商业经验的人，他们开始在互联网上经营。但是现在有些做网商的是一点商业经验都没有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甚至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前段时间有专家提出85后是突变的一代。我经常说90后是中国第一代真正意义上的互联网人，因为90后的孩子在幼儿园、在小学，在他们刚刚开始建立信息认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使用互联网了，他们和互联网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天然的信任和天然的融合。我在不少地方看到90后的创业者，他们的思维方式完全超过我们的想象。以前淘宝一位卖家会追求百分之百的好评率，但是现在很多90后不这么追求，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商品一定能够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呢，这怎么可能呢，每一个人的需求一定是不一样的，我说你不怕别人给打差评吗，他说这有什么关系，他给我打差评因为他不是我的客户，或者说他打差评说明他没有品位，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家不要小看，这是很深刻的关于多元化的认知，这种关于多元化、个性化、对差异的包容，对这些孩子来说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是需要用脑袋思考的事，这是不一样的，也是差别很大的。

时代从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已经到了信息社会，谁教育谁已经在发生变化，整个社会因此发生重大的变化。这会导致我们对企业管理的模式发生重大的变化，老板是60后，中层是70后、80后，而员工是90后时，你还能绝对相信公司里绝对正确的东西，宇宙真理就一定来自60后吗？这会很成问题的。互联网公司里拥有充分的授权，扁平化管理，相信一线员工的创造性，包括像任正非的华为，有一句很著名的口号，让听得见炮声的人做决定，让前线做决定。很简单、很清晰的事实，会改变未来组织架构和社会组织形态的变化。当你相信这个社会依然是由年纪大的人做决定时，你这家公司能不能应对快速变化的形势很成问题。

这是一种后喻文化。未来我们要越来越尊重年轻人的创造性，他们的感知非常重要。有没有足够多的足够年轻的人在里面发挥创造性，这非常非常重要。不管喜欢不喜欢90后，他们都代表未来，这不是你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到底是那帮“孙子”的。年轻人扮演着越来越多的角色。整个经济体系正在由工业经济向信息经济转型，十九世纪末工业经济基础设施，催生以美国为代表的工业经济体系，包括大生产、大零售、大品牌、大物流。但是今天信息经济的基础设施，云计算、互联网、移动终端以及上面的平台、服务业、商业生态等新的基础设施，正在催生和改造出信息时代的一整套新经济体系。

来自底层的边缘革命2.0

最早介入互联网和电子商务的是一批边缘人群，现在在广州的网商年销售额做上几千万甚至上十亿的都有，但我记得2004年我们开第一届网商大会时，那时年销售做到一百万就已经很牛了，一般都是几万块钱。而且那时做网商的，往往都是一些没有多少钱，租不起门面、办不起大公司，在网上也不需要多少成本，卖的都是在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东西，边缘的人群做边缘生意。消费者也是如此，那时主流人群一般不太会在网上买东西的。同样如此，那时一些大的企业、主流公司，包括电信运营商，对互联网、电子商务的运营，其实并没有进入他们的视野，所以整个的变化是从这里开始的。

整个的过程就是这么一步步展开的，由一批边缘人群展开一场划时代互联网革命，然后进一步推动了整个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变革。一切的源头是来自底层的、边缘的、草根的创新。为什么在底层能够发生这样的创新，很深刻的背景就是信息技术的变化。我们把它作为理解创新力的很重要基础，我们常常低估了技术的重要性，因为我们常常看到在短期内好像一个技术不会发生太大的影响，但从更长的周期看，真正发挥作用就是技术，尤其是信息技术。在人类的历史上，跟信息技术相关的东西，在人类整个历程中都发挥了重大的作用，文字、语言、纸张、印刷技术、报纸、杂志、媒体、互联网等等的出现，所有这些东西在人类历史上都发挥了重大的作用，带来了巨大的革命，信息技术革命的演进同样如此。

电子商务服务业是我们理解电子商务发展的很重要的领域，在电子商务上我们谈的已经不仅仅是在网上怎么卖东西、买东西，已经出现了一批帮助在网上卖东西、买东西提供服务的企业。淘宝、天猫，全国几千个平台都是做这样的服务。还有一块是电子商务支撑服务，做物流的、做支付的，做云计算的，以及其他公共服务，还有拍照等等提供这样服务的。我们从事电子商务，谁给我做网站、谁做美工、谁做营销、谁做模特，谁帮我分析数据和推广网站，这些都可以有专业化的服务。现在最好的网商往往是最愿意使用服务商的，将非核心业务外包出去给服务商。一个地方服务商的发展，能有力地促进这个地方电子商务应用和电子商务的发展。

互联网下共创新网规

新的治理规则本身也在发生重大变化，这就是网规。当然我们在谈互联网和电子商务的发展，不仅仅是一个点，而是一个系统工程，是系统技术与商业要匹配，商业运行与规则也要匹配，同样整个治理方式也在发生变化，我们面临从工业经济的规则体系向信息社会的规则体系的变化，从标准到个性化，从外力到内力，从单中心到多中心，都在发生重大的变化。

比如像淘宝网上的评价体系，十多年前，如果我们想确定某一个人的信用怎么样，往往是通过权威机构如工商局给发牌子等。但现在淘宝上卖家的等级不是淘宝发给它的，而是上亿消费者打分打出来的，不断通过交易打分打出来，给你一个好评加1分，给中评没有分，给差评不但减一分，而且影响远远超过减一分。这是一个多中心，大家共同来治理，而不是权威来决定，现在没有一个权威能够决定大家共同的事情。未来大家可看到很多事情都是来自共创，以前大家可能也会共创，但是以前共创成本很高、效率很低，互联网条件下共创的效率大大提高、效果大大提升，整个形态都在发生重大的变化。

互联网金融亦如此。银行贷款需要抵押，但是小企业没有什么可以抵押，互联网上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我们就将小企业在网上交易的数据利用起来，用来低成本、高效率地分析，从而提供贷款。包括阿里小贷在内，这些发放的贷款上千亿，没有抵押，就是用它在网上的交易记录、交易数据进行信用贷款，这是互联网上可以做到的事情。下一步支付宝那边还会有芝麻信用，很小的，每一个支付宝用户都会有自己的信用记录，这些都是有价值的，超过一定数量，比如说租车可以不用先交钱、住酒店可以不用先给钱，这些都是信用，这些都是将数据运用起来创新的金融模式和信用模式，都是颠覆性的。

电子商务经济体的崛起，是在基础设施之上形成的，它已经超出了我们以前对电子商务的理解，它不光是应用，还包括电子商务服务，还包括相关的基础设施，以及相关的整个设备支撑，全部都包括在里面，形成了庞大的电子商务经济体。在这个经济体之下发生着全面和整体的转型。站在互联网的角度来看，有一个更大的概念是互联网经济体，规模更大，在这个基础之上朝信息经济全面转型。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概念呢？看到的是整个未来面临的经济景观的重大转变。

简单总结一下，电子商务的核心就是信息技术赋能问题，赋予所有个人和机构一种新的能力。有两个动力是我们需要特别关注的，一个是基础设施的变化，相当于板块运动式的，纵向的板块运动，基础设施就是地下的大地在发生变化。当我们看到最近接连不断倒下的柯达、诺基亚这样的公司时，淘宝、天猫超过沃尔玛的销售额时，这个社会是在发生重大根本性的变化。横向的变化来自消费者的驱动，一切要从消费者出发、从客户出发，你编教材也要从学生的变化出发，考虑媒体的变革就要从自己的读者出发，不要说我自己怎么用好，自己用好那是自娱自乐，这一点很重要。

未来会是海量微型主体

有一句话我们要重新理解，几十年来我们所说的不破不立，这句话我觉得是有问题的，我更相信不立不破，你管它干什么呢，你认为你代表未来你就做，做着做着就给破了。我们为什么非要花力气在斗争上，有这个时间我创造新的、创造未来。我们看到电子商务的发展，自己发展起来，慢慢地一些店就没有人去了。有一句话说街上没人不等于没有人逛街，因为都在互联网上逛街去了。毁灭你，的确与你无关，与大家共同的客户有关，当这些客户都跑到新的创新者那里，老的就逐渐消落下去，所以这是创造的过程，未来是被创造出来的。我们最需要关注的是消费者，而不是关注你所谓的竞争对手，这不重要，大家要将消费者、客户服务好，认识到这个时代我们客户有什么重大的变化。

这是一个新大陆，新的基础设施，有一点像是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新的主体、新的生态、新的模式，整个过程很像当年新大陆创造了一系列东西。在新大陆上形成巨市场，巨市场形成碎片化，巨市场和碎片化、个性化、多元性是有内在联系的，没有巨市场就没有碎片化。淘宝这样的网商为什么会有数以十亿计的商品，淘宝太神奇什么都可以买到，为什么？就是因为它是巨市场，哪怕这个市场有万分之一的人喜欢也有足够的规模，足够支撑这门生意。大家可以看到越大的城市里，可以吃到餐馆的多样性就会越高，因为有经济规模性的问题。为什么在互联网上一切都开始碎片化、个性化，因为专业化分工水平与市场规模成正比。

海量微型主体，这是未来经济活动很重要的趋势性变化，我们未来看到的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几个大的块头就主宰了，越来越多的人可能不是到公司上班，就自己当老板，或者今天参加一个项目、明天参加一个项目等等。现在很多所谓的大块头也是在裂变，华为说让听得见炮声的员工做决定，每一个前线员工有很大的决定权。海尔前段时间我也去调研了，它是很大的企业，但是分成上千个自主经营体，那就是微型创业群体。每一个自主经营有高度的经营自主权，是一个经营单元。低边际成本，线下增加一个货位，下面对应的就是土地，土地都是有成本的，租金很高，但是在网上增加一百个，这个成本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零边际成本的社会》，这是最近的一本书。最近两年我和大家分享最多的一句话，一切都是刚刚开始。我们正在由前三十年第一次边缘革命走向第二次边缘革命，整个变化是革命性的，三十年前的人口资源红利走向现在的信息结构制度红利，从工业经济到信息经济，从实体空间到互联网空间。我们越来越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几年尺度或者几十年尺度上的变化，而是百年尺度上的变化，这是大尺度的变化，我们原来熟知的很多东西都要重新思考，企业或者公司的知识产权、品牌等，我们一生下来认为与生俱来的东西，其实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它也不是永远存在下去，这些都需要对我们所熟知的东西进行重新思考。

(南都评论记者张天潘 实习生罗丽丽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