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美元“暗渡陈仓”

出品｜虎嗅科技组

作者｜周舟

头图｜视觉中国

“自从有了USDT之后，跨国转账方便了许多，有的医院甚至悄悄为那些想在美国或者乌克兰做代孕的人提供USDT服务，只因为USDT比此前正规的离岸转账渠道更方便。”从事区块链相关工作的黄山说。

黄山还分享了一次他的偶遇：“在参加一场区块链会议时，看到了有专门做代孕生意的人来参加，只为了想更加了解USDT等稳定币。”而代孕只是稳定币的应用场景之一，在某些跨境交易领域，稳定币的使用成了一件心照不宣的事，甚至有些人将它当作美元一样囤积，虽然在许多情况下这并非完全合法。

稳定币，一种试图以1:1的价格锚定某种资产（比如美元、黄金、比特币），从而实现价格稳定的加密货币。刚刚所述的USDT就是目前全球占据市场最大份额（将近700亿美元）的稳定币，它与美元锚定，即1USDT=1美元。

这种加密货币，因为其价格更加稳定的优势，甚至在比特币之前，实现了全球规模的实时支付（比特币由于价格波动太过剧烈，目前并非是一种合适的跨国支付方式）。当然，这样的交易无疑违反了许多国家的规定。中国前央行副行长陈雨露就曾表示全球稳定币会冲击一国货币主权。“稳定币的潜在用户基础巨大，有可能在个别司法辖区具有系统重要性，在全国甚至全球范围内替代现行货币。”陈雨露说。而中国央行数字货币（DCEP）的产生就是为应对全球稳定币带来的挑战。

正如中国正在积极发展数字人民币一样，美国也正在发展数字美元，不一样的是中国通过发展CBDC从而将数字人民币推广至全球，而美国目前的一系列行动则显示试图通过监管或者“控制”稳定币从而加强数字美元的影响力。

也正因如此，美国的稳定币法案的进程，一直牵动着全球各国央行的神经。2022年9月，彭博社和Coindesk两家外国媒体相继报道了美欧这两大经济体在应对稳定币等加密货币监管上的不同策略，引起了人们关注。

美国的立法者戴维森认为美国将在今年底或者明年初在稳定币法案上达成一致。“我们有一个可能性不大的机会，可以在今年就通过稳定币法案......如果今年没有实现，我们共和党将尝试在明年第一季度完成这一目标。”2022年9月22日，美国众议员沃伦戴维森在参加一场重要的金融科技论坛上倡议加速对稳定币进行立法以适应美国的金融和科技环境。

相比美国，欧洲这次在稳定币等加密货币的立法行动上明显快了一步，据Coindesk 9月24日最新更新的消息，欧盟已经敲定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加密资产市场（MiCA）立法的全文。稳定币的出现，让小国家几乎无法避免的陷入美元化，但是对于中国、欧洲、日本等大型经济体而言，却是弯道超车的一次机会，这也是欧洲积极推动稳定币、NFT等加密资产立法的原因。

但是欧洲、日本等国家和地区想在数字货币领域与美国竞争，依然胜算不大。从目前透露的消息来看，美国起草的监管稳定币法案，试图将美元与稳定币挂钩、试图将美元与数字资产挂钩，正如此前的一贯做法：美元与黄金挂钩、美元与石油挂钩一样。

美国正在尝试推动一系列法律将稳定币的发展引导至美元可以主导的方向上。彭博社报道：美国众议员正在起草的监管稳定币法案将对类似TerraUSD（UST）的算法稳定币实施为期两年的禁令。业内人士认为，这将导致更多资金流向USDC等美元稳定币，从而让美国对于稳定币更具掌控力。

稳定币可以粗略划分为两种，即抵押型稳定币和算法稳定币。

全球前三大稳定币（USDT、USDC、BUSD）都属于抵押型美元稳定币，都趋向与美国深度绑定，他们占据超过1500亿美元稳定币市场的90%以上。这些稳定币不仅在价格上与美元1:1锚定，而且他们每发行1稳定币，都几乎要在银行抵押1美元现金及现金等价物。最符合美国监管的当属USDC，其背后发行方公司Circl每个月都会向美国监管机构披露审计报告，每个稳定币都有一美元支持，并且每个月都会进行审计100%披露美元储备，它不但拥有纽约州比特牌照等美国政府发的多个牌照，还在寻求上市，这也意味着它正在主动接受美国监管机构更全面的监管。按照美国在今年3月、6月提出的两份有关稳定币的法案提案中的内容（例如每月披露底层资产审计报告、稳定币发行机构需持牌经营等），稳定币一定程度上扮演了数字美元的角色。

而算法稳定币是目前美国还难以管到的领域。UST便是最为人知的算法稳定币，Luna是其相应的代币。和USDT、USDC等稳定币会将现金和等价物抵押于银行不同，UST上线并不需要底层资产，而是通过算法或协议来获取用户的信任。当然，UST虽然相比其他稳定币更不受监管，但也更不安全。从目前各个算法稳定币的结局看，其算法或者协议远未达到完美的程度，在今年5月遭受的一次攻击后，Luna和UST都在短短几天内清零，480亿美元瞬间化为乌有，成千上万的投资者血本无归。这也使得各国机构加大了对于此类算法稳定币保持警惕。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不相信算法稳定币，USDT和USDC获得了更多人的信任。

当算法稳定币被人们“证伪”，当以加密货币为抵押资产的稳定币不被认可，受到美国监管机构愈发全面监管且价格等同于美元的稳定币，正在成为数字美元的代名词。

更关键的是，稳定币占领传统货币市场相当于降维打击。2020年后，美国的主要金融机构和监管机构开始频繁讨论稳定币如何影响美元地位的问题。那时的稳定币总发行量只有不到100亿美元，而如今超过了1500亿美元。

美国的许多跨国企业也盯上了稳定币市场，Facebook、Visa、沃尔玛和摩根大通都尝试发行稳定币或者将稳定币嫁接在自身系统之上。9月22日，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FPB）主任Rohit Chopra就对此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当一种稳定币可以在主流移动支付系统上运行时，它将很快实现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