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Has India’s Booming IT Industry Finally Plateaued?) 图:印度班加罗尔Sadar Patrappa路的电子和电脑市场6月15日消息,国外媒体刊文称,印度繁荣的IT产业终于停滞不前了吗?在整整一代人的时间里,美国人一直将工作外包给印度。在印度,印孚瑟斯(Infosys)等公司的员工规模超过了Facebook和谷歌的总和,创造了一个新的中产阶级
(原标题:Has India’s Booming IT Industry Finally Plateaued?)
图:印度班加罗尔Sadar Patrappa路的电子和电脑市场
6月15日消息,国外媒体刊文称,印度繁荣的IT产业终于停滞不前了吗?在整整一代人的时间里,美国人一直将工作外包给印度。在印度,印孚瑟斯(Infosys)等公司的员工规模超过了Facebook和谷歌的总和,创造了一个新的中产阶级。这种繁荣一度看似将会永远持续下去。
以下是文章主要内容:
3月15日,旧金山BART系统的列车和站台上出现了一则新的广告。“美国技术工作者!”那些广告在一个显示高举的拳头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图像下用粗体的字体规劝道,“你的公司认为你是昂贵的,配不上高报酬的,可牺牲的。国会修改H-1B法案,企业必须寻找并雇佣美国工作者!”总共有350张海报,是由一个叫Progressives for Immigration Reform的组织花8万美元买来的。一些通勤者抱怨这些广告对移民怀有敌意。BART的一位发言人说,这些广告“违背了我们的价值观”,但它别无选择,只能放出这些广告。
那些广告的实际攻击目标没有提及,但并不难看出:印度信息技术外包公司。美国政府每年提供8.5万份H-1B签证,即为技术工人提供可续签三年的签证。印度科技公司通常获得其中逾三分之二的签证。在400万从事IT服务业工作的印度人中,这只是一小部分――但却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有一家公司申请的签证数量往往是最接近其的竞争对手的两倍,主导着H-1B签证流程:总部位于班加罗尔的印孚瑟斯(Infosys)公司。
前所未有的焦虑时代
印孚瑟斯成立于1981年,在美国拥有深厚的影响力,尽管人们通常难以察觉。印孚瑟斯每年100亿美元的收入中,有60%来自美国。它为在密尔沃基的哈雷戴维森公司(Harley-Davidson)运营着一个IT中心。它为在密歇根州巴特克里市的Kellogg’s打造了一个员工交流系统,还为在哥伦比亚特区打造了奥巴马医保(Obamacare)交易平台。总部位于明尼苏达州的学校照片公司Lifetouch为一半以上的美国学生拍摄照片。印孚瑟斯为它设计并运营一个时间安排系统。印孚瑟斯的许多其他客户的名字都是保密的――因为该公司处理了太多的专有信息,而且客户也不总是想透露他们从印度劳工中获得了多少好处。尽管在印孚瑟斯的年度报告中,美国银行和苹果没有被列为客户,但据报道,它们给该公司带来了最大的两份合同。可以说,如果你在一家大银行有存款,或使用iPhone,或在网上购物,你几乎肯定使用了由印孚瑟斯设计或维护的软件。
在印孚瑟斯的发展初期,它的工程师大多充当不显眼的数字建筑工人和托管人的角色,为那些不想自己动手的公司编写和测试软件代码。如今,它的20万名员工从事不断扩张的技术服务的范畴下几乎任何的工作,但它专注于定制软件,即针对特定客户的特定需求进行定制化或者从头开发软件,这就是为什么它需要那么多的H-1B签证。例如,如果印孚瑟斯要设计软件来帮助服装零售商管理库存(它曾为锐步、诺德斯特姆等公司提供这种服务),其技术团队的一部分就需要进驻这家零售商,以便研究其运营,进而准确地发现它需要什么样的软件。
图:印孚瑟斯创始人纳拉亚纳・穆尔蒂
在让印度变成众人眼中的一个电脑天才的国度方面,印孚瑟斯的贡献比任何其他公司都要大。无论是好是坏,它帮助班加罗尔这个枝繁叶茂、悠闲自在的城市变成了一个拥堵不堪的大都市。该公司的创始人纳拉亚纳・穆尔蒂(Narayana Murthy)和他的妻子、作家兼慈善家苏达・穆尔蒂(Sudha Murty)堪称印度的比尔・盖茨夫妇。“印孚瑟斯创造了印度中产阶级,”总部位于班加罗尔的一家猎头公司的创始人克里斯・拉克什米坎斯(Kris Lakshmikanth)表示。印孚瑟斯塑造的IT产业现在占印度GDP的9.3%。
但在过去一年,印孚瑟斯及其竞争对手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时代。IT服务行业领先的分析公司HfS Research的创始人菲尔・费斯特(Phil Fersht)指出,“市场在不断地变化――有很多的噪声和困惑。自从特朗普上任以来,IT服务的外包水平出现了大幅的下降。”
随着美国保护主义抬头,强大的、旨在取代人类的新技术越来越多地被采用,新闻媒体不断传来负面的传言,工人对潜在的大规模裁员的恐慌席卷了整个印度IT行业。特朗普让获得H-1B签证变得更加困难,称该类签证“被广泛滥用”。人工智能、云计算和新的自动化形式等技术正在快速地改变印度IT服务业几乎所有的业务,带来了不小的混乱。知名咨询公司麦肯锡(McKinsey)估计,到2020年,新技术可能会使得印度IT劳动力中的三分之二“变得无关紧要”。印度媒体的新闻头条警告说,IT行业将会遭遇“血洗”,尽管这在2017年还没有真正到来,但人们感觉,不可避免的裁员危机只是被推迟了。虽然印孚瑟斯2017年年底的员工人数略有增加,但其他四家领先的印度科技公司都第一次削减了员工数量。IT分析公司Constellation Research的创始人Ray Wang说:“对于印度IT行业,你得知道,过去20年,它一直都在不断增长。因此,任何缺乏增长的迹象看起来都无异于裁员。”
在印度的IT行业,印孚瑟斯早就制定了标准。现在,它似乎和任何人一样都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正在经历其公司史上的一个关键阶段,”费斯特说,“他们绝对要把事情做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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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印孚瑟斯迈索尔园区的自行车,新员工在该园区接受培训
印孚瑟斯的发展历程
印孚瑟斯的全球总部位于一个名为“电子城”(Electronic City)的郊区的中心,就在班加罗尔的南部。它的园区就像硅谷的企业绿洲:高尔夫草坪,员工享有各种各样的福利,每个人都骑着自行车。它的建筑颇为有趣:有一幢建筑模仿卢浮宫金字塔,另一幢模仿悉尼歌剧院,园区里最大的一幢建筑看上去就像一台前开口式洗衣机。但是,园区的进入受到准军事部队的严格限制。印孚瑟斯被认为是一项十分重要的战略资产,因此2009年它成为了首家受到印度中央工业安全部队保护的私营公司。印度中央工业安全部队当初成立的目的是,保护大坝、货币铸币厂和核电站等敏感的政府设施。在“洗衣机”内部,由印度工程师组成的精英部队昼夜不停地工作,以维持西方企业无形的基础设施的运转。
图:印孚瑟斯的“电子城”主园区标志性的“洗衣机”建筑
在纳拉亚纳・穆尔蒂和6位更年轻的同事在1981年共同创立印孚瑟斯的时候,这一切都是无法想象的。创始团队都身无分文,公司初始资本都是由穆尔蒂的妻子提供的:1万卢比,约合1200美元,这是她作为一名出色的计算机工程师挣来的。由于印度严格的贸易政策,他们花了两年时间才获得了第一台电脑,因此他们不得不向客户借机器。银行当时不知道软件是什么,因此都拒绝提供贷款。(它们不久后便明白:如今,大多数印度银行都在使用Finacle――印孚瑟斯设计的一个用于自动化银行交易的软件包,包括贷款审批的处理。)他们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得到一条电话线。
“以前有这么一个笑话:印度有一半的人在等待电话连接,另一半的人则在等待拨号音。”穆尔蒂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告诉我。当时是在他的Catamaran Ventures公司的办公室,在2014年从印孚瑟斯退休以后,他专注于该投资公司的发展。现年71岁的穆尔蒂穿着黑色橡胶凉鞋,说话像幼儿园老师那样缓慢和抚慰人心。让大多数人把他视为行业巨人的那个性格特点是,他喜欢发明和重复自己的商业格言(收录在《纳拉亚纳・穆尔蒂的才智与智慧一书中》:“让坏消息坐电梯;让好消息走楼梯。”“我们相信上帝:其他所有的人带来数据。”但是,他也是一个非常谦逊的人。因此,面对他,我不得不不断提醒自己,他是我见过的最富有的人――身价超过20亿美元。他的儿子罗汉(Rohan)告诉我,几十年来,直到2010年他的膝盖受伤,他一直定期清洁自己的厕所,这展示了他的平等主义和自给自足的原则。
图:印孚瑟斯的员工
从一开始,穆尔西对印孚瑟斯的愿景就是现在被我们视作理所当然的全球化商业体系:哪里有市场,就在哪里销售;哪里的人才最便宜,最充裕,就在哪里招人,并利用好大的时区差异。他称之为“全球交付模式”。IT行业分析师将这种模式称为“低价给你收拾烂摊子”:以高折价将没什么吸引力的技术任务委托给海外的工程师。所节省的成本非常惊人。“印度最大的优势是人们吃苦耐劳的能力。”前印孚瑟斯首席财务官巴拉克里希南(V. Balakrishnan)告诉我。另一位前首席财务官莫哈达斯・派(Mohandas Pai)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我们长年累月每天工作18个小时,却仅获8个小时的薪酬。”印孚瑟斯雇佣的第一位女工程师拉蒂・施佩尔(Radhi Spear)向我展示了她1984年的工资单:每月1500卢比,约合125美元。她说,“当时来看这是很不错的收入。”同年,一个入门级的美国软件工程师薪水达到她的13倍之多。
但在印度人还没有建立起精通IT的名声的时候,要争取到美国客户并不容易。印孚瑟斯的年轻创始人希布拉尔(S.D. Shibulal)告诉我,他的第一次产品推销简直是一场灾难,当时是向马萨诸塞州的一家电脑公司推销。第二次推销时,他做了准备:“我的第一张幻灯片是一张世界地图,我说,‘这是世界地图。这是亚洲。这是印度。这是班加罗尔。我来自那里,我说英语。’”
印孚瑟斯建立了一种完美的正直形象,第一次证明印度企业在拒绝行贿和拥抱财务透明度的情况下能够获得成功。他们拒绝任人唯亲,而当时印度所有的大公司都是家族企业,包括印孚瑟斯的两大竞争对手Wipro和TCS。TCS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外包公司,但它只是庞大的塔塔集团(Tata Group)的一个分支。塔塔集团是印度最大的家族企业,其财富积累部分来自于在19世纪在中国销售鸦片,目前它涉足茶叶、卡车、钢铁、盐、电力等诸多的行业领域。另一家家族企业Wipro最初主营食用油生意,后来才转向计算机硬件。首先是TCS,然后是Wipro,接着是印孚瑟斯开始向海外公司销售一套类似的定制软件服务。在80年代和90年代,这三家公司一起慢慢建立起了这个行业。
然而,在80年代末,印孚瑟斯仍在苦苦挣扎,创始人几乎要决定卖掉公司。1991年,在经历了44年准社会主义的保护主义之后,印度政府决定彻底放开经济。高关税、极端进口管制和其他严格贸易限制的时代宣告结束。购买设备的新自由使得制造业和脑力劳动第一次被广泛地外包到印度成为可能。1993年,印孚瑟斯在印度证券交易所上市,让印度中产阶级奋斗者能够生意壮大的希望。不久以后,他们开始向从高管到门卫的所有员工提供股票期权,其中一些人成为了一类新的印度工人:领薪水的百万富翁。
1999年,印孚瑟斯成为首家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印度公司。在接下来的10年里,该公司的收入平均每年增长超过50%,这部分要归功于最终的“低价给你收拾烂摊子”工作。千年虫――无数的软件日期代码的缺陷,有可能让1999年到2000年的转变变成为一场全球系统危机――修复起来非常棘手,西方公司绝大多数都寻求印度IT公司的帮助。这一业务增长给印孚瑟斯带来了一连串新的客户和联系,帮助它在21世纪取得进一步的发展。
IT改变印度
在印孚瑟斯取得成功以后,印度IT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巩固了印度作为后端技术劳动力的主要全球供应商的地位。印度IT产业的繁荣时期与美国互联网泡沫的破灭时期重叠:2001年和2002年,美国失去了50多万个科技业岗位。在这两年中,印孚瑟斯的员工几乎翻了一番。在美国,愤怒的程序员们用写着“Will Code for Food”(愿意写码为生)的警示牌抗议失业。后来,一些美国科技工作者指控印孚瑟斯滥用美国签证系统,其中一项指控是由一名告发的美国印孚瑟斯员工提起的,它促使政府正式指控印孚瑟用欺诈手段通过错误的签证类型将一些工作者带过来。该公司否认存在不当行为,但在2013年11月,它同意支付3400万美元――这是美国移民案件中支付的最大一笔和解金额。
在印度,IT招聘热潮使得文化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而这是穆尔蒂从来没有预料到的。知名作家和文化评论家瓦苏亨德拉(Vasudhendra)从事IT行业20年,曾在印孚瑟斯的竞争对手TCS供职。他说,在印度,IT行业破天荒地带来了一种类似精英统治的工作场所:在那里,没有人打听种姓问题;在那里,甚至连老板都被直呼其名;在那里,男人和女人被认为能力平等。(在印孚瑟斯现有员工中,女性占36%――比微软高出10个百分点,而在印度,女性只占正式城市员工的16.2%。)工资水平颇高――对他的父亲来说,则是令人震惊的。瓦苏亨德拉的父亲走了曾经一条是通往中产阶级的主要途径的路:政府工作。在税收部门工作40年以后,他最后的薪水是2000卢比。而瓦苏亨德拉的第一份薪水就达到该数字的四倍。
“这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大的贫富差距。”瓦苏亨德拉告诉我。“人们开始在某种程度上憎恨在IT行业工作的人。”在每一个IT业发达的印度城市,房地产市场蓬勃发展,物价大幅上涨。科技行业助长了美国式的消费主义。“有了钱了,你开始购买一切的东西。不管你想要什么,”瓦苏亨德拉说,“你买了房子,你对房子不满意――接着再去买另一所房子。”
图:班加罗尔的中央商务区
没有哪个产业对现代印度的改变要甚于IT业――由于IT业,也没有哪个印度城市的变化要甚于班加罗尔。上一代人之前,班加罗尔还被称为“养老金领取者的天堂”,由于其随和的文化,随处可见的花园、湖泊和书店,以及易于管理的规模,它是理想的退休之地。自1981年印孚瑟斯成立以来,印孚瑟斯的人口几乎翻了两番:从不足300万增至1100万。它的大部分湖泊都消失了,其中很多被填平后用来建造公寓大楼和体育俱乐部。它的交通拥堵至极。如今,这里成了年轻人的游乐场,其特色变成了咖啡馆、小啤酒厂和夜生活。
最重要的是,它让印度人可以接触到世界的其他地方。“在我的孩童时代,如果有人去了美国、英国或者别的异国,都会让人觉得很了不起。”瓦苏亨德拉说道,“但IT时代到来以后,每个人都开始有机会出国了――不管是去部署软件项目,还是去参加培训项目。”
当纳拉亚纳・穆尔蒂2014年退休时,他仍然住在公司壮大之前很久他购买的那套简朴的房子里。那一年,在穆尔蒂的支持下,印孚瑟斯雇佣了公司史上第一个非创始人CEO: 史维学(Vishal Sikka)。他是一位技术专家,在斯坦福大学撰写了关于人工智能的论文,导师是创造了人工智能一词的约翰・麦卡锡(John McCarthy)。帮助企业适应新技术一直是印孚瑟斯的核心工作,但如今,各种选择正在迅速增加,以至于印度的IT服务公司常常看起来像是在追逐热门技术。史维学热衷于所有的新技术,但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印度在IT服务领域的主导地位已不再稳固。在他任职一年后,科技记者萨里塔・雷(Saritha Rai)问他:“我们所知的印度‘IT奇迹’要结束了吗?”
“它死了,”史维学说,“结束了。”
图:印孚瑟斯迈索尔培训园区的图书馆
失业恐惧
在2017年的头几个月里,源源不断的头条新闻在印度媒体向IT从业者发出即将发生危机的警告:“廉价的印度工程师如今在唐纳德・特朗普治下的美国没有立足之地”,“自动化:为什么在印度做技术员已经不再很酷”,“失业恐惧让技术人员遭受巨大的不确定性”,“印度1500亿美元规模的IT行业有了一个新的口号:要么学习新技能,要么灭亡”。
去年4月,班加罗尔的在线心理健康平台YourDost联合创始人普尼特・马努加(Puneet Manuja)注意到,已经失业或者担心不久后失业的IT员工发出的咨询信息呈现激增。对此,YourDost开通了一个临时热线来解答就业方面的问题。三天之内,有1100名工作者联系他们。“很多人都没有B计划,”马努加说,“超过60%的向我们求助的人还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储蓄。”他说,很多失去工作的人都在向父母和朋友隐瞒。“当我们问人们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的父母的时候,他们说你会被人觉得很懦弱。如果你是被解雇或者下岗了,你很难让人们相信这是因为一些结构性的改变。”他说,有位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年轻女性跟他们说,在被IT部门解雇后的一两个星期里,她每天都穿着正装出门,假装如常上班。
领先的IT公司都否认它们在裁员。一些IT员工告诉我,为了避免裁员,这些公司越来越多地设定不可能实现的绩效目标,以排挤员工。一天晚上,我会见了印孚瑟斯的一位长期员工,就在他在班加罗尔东部的公寓里。其住宅的庭院灯光相当耀眼,设有喷泉,面积也很大;在IT产业兴起之前,这种住宅在以前的班加罗尔是无法想象的。他说,去年年初,他在父亲去世后休了两个月的假,回国后,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一家不同的公司。他说,他的新经理把他从他的项目中剔除,给了他一个糟糕的绩效评估,不断地迫使他辞职,威胁说如果他不辞职,就会解雇他。两个月后,他投降了。他似乎仍然对这一转变感到震惊和窘迫;他说,他的工作一直受到经理和客户的高度赞扬,并给我展示了电子邮件来证明这一点。他不想让我说出他的名字,因为他仍然希望公司能招回他。
在7月的一个异常炎热的星期六,来自各家不同企业的60来名中年工人聚集在班加罗尔Freedom Park公园的一个角落,准备一场由新成立的IT员工组织联盟组织的抗议活动。抗议活动的召集人是IBM员工库马拉・斯瓦米(Kumara Swamy),他说这是印度IT史上第一次反对裁员的示威活动。他们感到非常焦虑。在集会地周围,20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手持长棍站在一边,以防出现动乱。“IT业没有工作保障可言!”斯瓦米对着一个不必要的麦克风喊道,“你要裁员,你就得提供赔偿!”
一位名叫拉凯什・斯里瓦查(Rakesh Srivatsa)的工人告诉我:“本来有一千多人答应过来,但他们都觉得很害怕。”有一小群人围在我身边抱怨,但大多数人都拒绝透露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们担心自己会被传上全行业的黑名单。这些中年的工人是最脆弱的一个群体。印孚瑟斯前首席财务官莫罕达斯・派(Mohandas Pai)告诉我,“一个55岁的人的薪酬是25岁员工的三倍,而他的生产率可能要更低。”在上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IT业的繁荣时期被新招聘的大批年轻人,如今正步入中年。
抗议者说,他们的目标听众是印度政府:他们羡慕美国慷慨的安全保障,尤其是社会保障和失业保险福利。他们都称赞穆尔蒂,但也指出,在工作保障方面,印孚瑟斯在他退休后变得跟任何其它的IT公司一样。两位已经进入中年的印孚瑟斯经理把我拉到一边,避免被人偷听。“当我加入公司时,他们把员工视为利益相关者。”其中一人如是评价印孚瑟斯,“现在他们并没有这样做。他们对市场的设想是自动化。”
一个月前,印孚瑟斯在其2017年年报中吹嘘,自动化技术帮助它“省去了1.1万名全职员工的劳动付出”――这引发了人们担忧该公司承认要裁员1.1万人。高管们很快坚称,没有人被裁员――自动化只是让公司将等量的劳动时间“重新用于更有价值、回报更高的任务上”,自动化也在帮助“扩大员工的潜能”。这不仅仅是粉饰太平:IT服务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自动化任务。但正如HfS Research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所指出的,这可能只是IT服务业的“缓兵之计”,迟早都要裁员。
HfS预计,到2022年,自动化将使印度IT服务业的整体就业岗位减少7.5%。受打击最严重的将会是“低技能”职位,尤其是软件测试,这类职位占印度IT行业的大多数。他们估计,该占比将下降至31%,即大约75万个岗位。这可能只是更严重的岗位流失的前奏。该研究报告的作者写道:“未来五年,情况还可以管控。而在那之后的5年里,自动化对劳动力的影响将会变得更具挑战性。”
该问题因为一个事实而变得更加严峻,即越来越多年轻的印度人期待着进入该领域,因为其持续多年的强劲增长给他们带来了希望。2011年至2017年,印度计算机工程专业的本科生人数增长了近两倍。这些学生越来越多地通过贷款来交学费,但即便在去年就业放缓之前,也只有40%的学生能够在该领域找到工作。过去十年,新的编程学校大量涌现,但它们的教育标准相当糟糕,其毕业生只能胜任正在消失的低技能岗位。
然后是特朗普效应。他对外包业务的敌意在特拉华州的一次竞选演讲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当时他嘲讽了印度呼叫中心的工作人员。去年4月,他签署了专门针对H-1B签证的“购买美国货和雇佣美国人“行政命令,他的政府随后也加大了印度公司在每一个阶段获得该类签证的难度:对于H-1B签证申请,“补件通知量”翻了一倍,申请被否决数量处于历史高位,自动续签签证流程也已经被废除。到今年夏天,预计特朗普政府将终止奥巴马政府授予H-1B签证持有者配偶的逾10万份临时工作许可――其中多数是受过大学教育的印度女性。受这些影响,H-1B签证申请量自2016年以来减少了近20%。
不过,虽然担心特朗普对自己身处的行业的影响,但一些印度科技工作者还是不禁羡慕其率直的狭隘主义。一位印孚瑟斯的工程师告诉我:“我们想要一个像那样的政治家,我们希望我们的工作得到保障。”
图:印孚瑟斯主园区外部
进化势在必行
在发展初期,印度的IT公司大多是致力于满足客户的要求:修复棘手的漏洞,建立一个更好的数据库。现在,越来越多的客户要求他们帮助抢在竞争对手之前为新技术找到聪明的用途。25岁的工程师拉胡尔・纳格(Rahul Nag)在印孚瑟斯的物联网部门工作。他告诉我,他的团队在尝试预测和解决公司未来客户的潜在需求。一项这样的试验催生了一款能够追踪石油钻机的硬件性能,并预测未来的维护需求的智能手机应用程序。另一项试验的目标是,帮助零售商秘密地使用开放的Wi-Fi协议来跟踪顾客的商店访问模式。
其他客户要求印孚瑟斯帮助他们确定他们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印孚瑟斯的首席运营官普拉文・劳(Pravin Rao)告诉我,美国的一家“大型糖果公司”在与印孚瑟斯的讨论过程中意识到,相比担心消费者对糖摄入量的担忧,他们并没有那么担心来自其他巧克力生产商的竞争。印孚瑟斯建议开发技术来让消费者能够个性化定制他们的巧克力,让他们自己决定糖的含量。
2014年,史维学接任印孚瑟斯首席执行官的时候,业务模式很显然必须要进化,但具体如何进化,公司内部并没有达成什么共识。在他是否将公司引向正确的方向的问题上,舆论也迅速出现分歧。如果客户现在想要的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善于协作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远程的后勤办公室,这就需要印孚瑟斯进行文化转变,以及拥有一种新的自信心。史维学通过诸多的方式给公司注入信心。Constellation Research的Ray Wang表示,由于史维学热衷于将“设计思维”等创意技术应用于每一个新项目,他让员工“相信他们的想法会被听到”。
印孚瑟斯的传统主义者认为,史维学违背了创始团队倡导的平等主义和班加罗尔式的企业文化。他们抱怨说,在经营这家公司上,他表现出了硅谷高管般的浮夸态度。他把资源转移到像无人驾驶高尔夫球车这样华而不实的项目上,这种项目对于IT服务公司的效用仍然很模糊。他一再令人难以置信地暗示,到2020年,印孚瑟斯的营收将翻一番,达到200亿美元。这似乎是因为他只是觉得那番话听上去很美好。他要求得到美国式的薪酬待遇,即得到300倍于其前任的薪酬。
图:迈索尔园区的一名实习生
他最严厉的批评者是纳拉亚纳・穆尔蒂。作为小股东和受人尊敬的创始人,他不断地对史维学领导下的公司的发展方向表达不满。对于史维学的支持者来说,这是一个严重的创始人综合症案例。去年8月18日,史维学毫无预兆地宣告辞职,这是印孚瑟斯公司史上最具戏剧性的一天。印孚瑟斯股价当天暴跌13%。连续好几天,印度的各家金融频道一直在大肆谈论该起事件。
印孚瑟斯的新任首席执行官萨利・帕雷克(Salil Parekh)的薪水只有史维学的六分之一。起初,他似乎是一个安全而让人乏味的选择――但最近,他开始作出大胆行动,那些行动预示着印孚瑟斯的又一次重大战略转变:推动该公司更多地往与编程关联性较小的高端咨询工作的方向发展。他一直在有组织地兜售史维学在担任首席执行官时收购的前沿软件公司,今年4月他还进行了一笔收购:总部位于西雅图的广告公司Wongdoody,这家公司长期以来与企业有着紧密的创意合作,但没有提供IT服务。这是一场赌博,但如果能奏效的话,它可能会让该公司在不确定的发展时期内对冲掉自动化和产品多元化带来的风险。
行业分析师菲尔・弗什特(Phil Fersht)告诉我,从长远来看,印孚瑟斯不仅想与TCS和Wipro等印度IT服务公司竞争,还想与埃森哲(Accenture)或德勤(Deloitte)等西方大型咨询公司竞争。他说,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雇用更多居住于客户所在地的员工,雇用“或许能更好地理解业务需求的千禧一代专业人士。他还说,“我认为,他们想要在客户面前显得不那么富有印度色彩,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为此,印孚瑟斯宣布将在美国的四个州开设新的“技术和创新中心”。在印第安纳州、北卡罗来纳州、罗德岛州和康涅狄格,印孚瑟斯承诺在未来两年雇佣一万名美国员工――这比2014年Facebook在全球雇佣的员工还要多。“印孚瑟斯对美国‘示好’,”美国副总统迈克・彭斯(Mike Pence)今年4月在印孚瑟斯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新中心落成典礼上说道,“感谢你们相信这个国家。”
当然,这只会加剧印度的就业焦虑。“他们说将会在美国创造1万个就业机会,对吧?”印孚瑟斯的一位软件工程师告诉我,“那么,现有员工的命运会是什么呢?他们会被迫返回印度,还是被迫辞职呢?”
这让人想到了美国长期以来对印度外包的抱怨,如今情况却掉转过来了。我采访了Progressives for Immigration Reform组织的领导者凯文・林恩(Kevin Lynn)。该组织购买了BART系统的广告。他说,这则广告引起的反响“非常积极,带来了很大的支持”,他也对H-1B签证申请数量下降感到高兴。
对于林恩和其他美国贸易保护主义者来说,印孚瑟斯从大量申请美国签证到大量雇用美国人的转变,感觉像是正义之举。但是从印度人的角度来看,印度的IT奇迹本身就是一种补偿。苏达・穆尔蒂告诉我,当她丈夫第一次向她提出印孚瑟斯的想法时,他已经注意到,英国之所以引领了工业革命,部分因为他们从印度殖民地抽取了资源,但在软件革命中,印度能够取得胜利。
纳拉亚纳・穆尔蒂说过这么一句老生常谈的格言:重塑一家公司的挑战就像“在飞行过程中改造飞机的轮子”。他在位于班加罗尔南部的一所两居室房子创办的那家缓慢发展的创业公司,当初为了克服阻碍其发展的所有结构性缺陷和历史缺陷,不得不发明了一种新的经营方式。现在,穆尔蒂的继任者也必须要完成类似的壮举――但这一次,有多达400万的印度科技工人寄望于最终的结果。(乐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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